孔萱伸了伸舌頭：“還真是長見識了！”又問，“那麽，這些名門閨秀不作詩什麽的，不評什麽三甲麽？”

顧傾城還沒有說話，便聽先前說話的那女子輕蔑地道：“哪裏來的鄉下丫頭！竟也有臉來參加登高賞菊會！”

旁邊有人悄聲道：“你可仔細些！聽說這是左都禦史孔大人的千金！”

那女子絲毫沒有收斂，反而一聲輕嗤：“不過是個暴發戶罷了！”

這話一落，周圍都是一瞬的寂靜，旁邊有交好的女郎勸道：“孔大人是襄寧侯府的女婿呢……”

孔萱臉脹得通紅，咬牙切齒便要反唇相譏，孔薰連忙死死拉住，勸道：“姐姐，何必爭這種意氣？我們的涵養不容許我們與人作口舌之爭。”

那女子聽聞立刻大聲說道：“你這丫頭這般刻薄？竟敢說我犯了口舌之過！”

孔薰淡然擡眸，看清那是個十四五歲的紅衣女子，眉目俏麗，一身張揚的紅衣硬生生把四周的花木逼得沒了顏色，她卻輕輕搖了搖頭，一笑，跟在母親身邊走開。

顧敏自然是不屑於跟這種小女孩子一般見識的，因此只當沒聽到。

顧傾城卻暗暗驚訝，本以為孔萱焦躁，孔薰沈穩，今日才知，孔萱天真，孔薰綿裏藏針。

那紅衣女子她認識，是鴻臚寺卿徐守正的嫡女徐錦。

鴻臚寺卿雖然只是個正四品的官員，但是徐家在京中姻親眾多，徐錦深受邢皇後喜愛，經常出入宮闈，與端陽公主交情很好，因此十分驕矜。

此刻徐錦正一臉冷然盯著孔薰，眼睛裏三分挑釁，七分輕蔑。

孔薰低聲問了顧傾城，心中有所了解，臉上神色更加從容，一手挽了孔萱，一手拉著顧傾城，仍舊徐徐前行。

忽然聽半空中一聲爆響，一道黑影在孔薰鼻尖劃過，細長而帶著淩厲的勁風。

一根鞭子！

眾人全都驚呆了，誰會在登高花會的時候攜帶兵刃？還是個千金小姐！

人群中響起一陣竊竊私語。

徐錦高昂著頭顱，挑釁的望著孔家姐妹。

顧傾城輕輕嘆了口氣，看來她是跟端陽公主是註定糾纏不清了，如今雖然端陽公主被幽禁宮中，端陽的密友卻來找茬了。

孔薰也嚇了一跳，眼睛望著徐徐飄落的一截斷發，胸膛也開始劇烈起伏。

而孔萱已經忍不住要去找徐錦理論了。

這時，顧敏上前幾步，把兩個女兒和侄女都護在身後，目光沈沈地盯著徐錦，緩緩開口：“你是誰家女郎？你家大人呢？”

顧敏雖然衣飾並不如何華貴，但氣度端嚴，而且這麽多年跟著丈夫在外面什麽陣仗沒見過，便是提刀殺人也不是沒幹過，就這麽往前面一站，自然而然便給了徐錦無形的壓力。

徐錦倒退了一步，卻不肯服軟，冷哼道：“怎的？要欺負人不成？別以為你們人多我就會怕了你們！”

顧敏根本不予理會，只對旁邊的少女們道：“你們誰認識她的親長，勞煩去送個信。”

“你……”徐錦有些心虛，“你想幹什麽？”

顧敏淡淡看了她一眼：“不想幹什麽。”

徐錦已經看到了顧敏身後的顧傾城，忍不住叫道：“顧傾城！這些鄉巴佬是你帶進來的嗎？你以為你是誰？憑什麽隨隨便便往這裏帶人？”

顧傾城上前幾步，剛要說話，卻被顧敏擡臂制止了：“傾城，這裏有姑母在，不必你出面。”

顧傾城心中一熱，這是她第一次當眾被顧家人維護啊！

“哼！”徐錦不敢看顧敏的眼睛，卻揪住顧傾城不放，“顧傾城，你怕了？當什麽縮頭烏龜！”

顧敏冷冷一笑：“這位小姑娘，你可要註意你的言行！如今我只等著與你的親長說話！你最好少說幾句，否則說多錯多，連累了親長！”

徐錦臉色一白，她猛然想起先前女伴所說的孔大人的官職是左都禦史！

正二品的左都禦史！

正二品倒沒什麽，京裏從來都不缺正二品的官員，可是關鍵那孔大人是左都禦史！

監察百官的左都禦史！

若萬一因為自己言語無狀，便斷定自己家教不好，父母教養無方，那便是父母無德……

無德之父又怎能擔當鴻臚寺卿！

素日母親經常勸自己凡事三思，不要貪圖一時嘴上爽利，得罪了人尚不自知。

如今自己便得罪了左都禦史的夫人！

徐錦的母親徐夫人腳步匆匆趕了過來，她是知道孔捷的政績的。孔捷這人，不攀附不鉆營，只靠著紮紮實實的政績，實打實幹了二十年，才做到了左都禦史的位置上。

可見皇上對他還是十分看重的。

這個人年輕時為人十分靈活，可是年紀漸長卻贏得了“鐵面無私”的美名，可見是個硬骨頭。

她一見自己女兒臉色煞白，眼睛裏含著淚水，一副惶恐不安的模樣，又是心疼又是埋怨，忙向顧敏道：“您就是孔夫人吧？我家老爺是鴻臚寺卿徐守正，妾身娘家姓馮。”

“哦，”顧敏慢慢打量了馮氏幾眼，輕輕點頭，“原來是馮恭人。”

京城裏凡是官員妻子大家都稱呼一聲“夫人”，倒忘了按正經的封誥，大多數人都是逾矩的。只是沒人追究，大家也都這麽含糊過去，圖一個好聽罷了。

如今這正正經經的稱呼一出來，馮氏不由得面皮發緊，笑容也僵硬了幾分，身子當下便矮了半截：“是，妾身馮氏給孔夫人見禮了。”

見母親這般謙恭，徐錦的臉色更白了，身子也有點搖搖欲墜。

“還請馮恭人約束好自己的女兒，”顧敏輕飄飄說道，不知如何反而有一種長輩訓誡晚輩的威儀，“免得給家中親長招惹禍端！”

說完帶著女兒侄女往前走：“我們還要去拜見長公主，便不奉陪了！”

走出一程，孔萱露出歡喜神色，叫道：“母親，您好大的威風！”

顧敏狠狠瞪了她一眼：“你以為你便沒有錯了？若不是你妹妹攔著，你必與那徐家小姐鬧個兩敗俱傷！到時候也會連累了你父親！”

孔萱羞赧地低下頭去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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